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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荊棘的王冠0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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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來……沒有這樣傷心過。

陽子翻身坐起,撩開帳幕,環視著空蕩蕩的臥房,頓覺萬念俱灰。

每天晚上都很傷心,但今天晚上卻特別傷心。是的,那是因為片刻之前他倆還在翻雲覆雨。就算他每天晚上都要走,為什麽今天晚上還要走!動心的只有自己,動情的只有自己,他溫柔細心體貼周到表現得無可挑剔,因為那根本就是刻意的表現,不是嗎?他是低聲下氣遷就人的類型嗎?不是。他是溫情款款呵護人的類型嗎?不是。他明明脾氣又臭又不開朗……

“我真、真是個笨蛋。”

早就該發覺他不對勁啊!

懊惱到了極點的陽子,毫不猶豫地決定了啟用水刀追蹤。

雖然直覺告訴陽子,使用妖刀窺視景麒的行蹤極為不祥,但她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。那似乎是進行追蹤的唯一途徑。她沒猶豫太久,就毅然躍出了窗。

妖刀自從作怪以來,一直被收納在“藏”裏,有重兵把守。哪怕是一國之君,也很難在這月黑風高的三更天,通過正常手續把刀取出來。

緊急提取需要理由,需要正當而體面的理由。陽子沒有。只能去竊取。

“什麽人?站住!”

不幸的是,她還沒出燕寢,就被巡邏的衛士發現了。

“呃,那什麽……”

“主上,如此深夜,您意欲何往?”

“散、散步。”

“散步?”

“睡不著,悶得慌,所以出來隨便走走。”

“夜勤的姑娘真是太失職了!也不伴您左右……”

“呃,看她倆睡得正香,噢不,我不是說她倆在偷偷打盹。我是說,那什麽……”

不無驚訝地認出是陽子之後,衛士們也沒有請她自便。他們忠於職守地再三盤問,只有措辭和口吻特別恭敬些。如你所知,草根出身的女王前科累累,時常溜出金波宮“游玩”,他們當場搬出了太傅玉葉的大名,說要請她來陪失眠的女王談談心。

於是,陽子不得不識相地表示自己“突然又困了,不想散步了”。

“恭送主上回寢殿。”

“呃……”

好吧,現在她明白景麒為什麽會用遁術了。也許他並不是要去什麽遙遠的地方,也沒有什麽高深莫測的原因。只是由於深夜出入內殿、寢宮、仁重殿,都必須留下書面記錄,十分不便罷了。如果理由不過硬,還未必能得到許可呢。那些可惡又可敬的衛士一定會說“必須請示上級”,把這件事搞得無人不知。

她回到寢殿,小心翼翼地避開夜勤女官,開始翻箱倒櫃尋找夜行衣。

景麒曾經告誡她,別在一知半解的狀態下使用遁術。她也就真不敢用。即使不出什麽令人驚恐的差錯,只是衣物盡失,畢竟也是不好的。幸好走訪下界的時候,她已經練出了一身實用的本領。

換上了全黑的緊身夜行衣,連頭發帶臉都被頭罩嚴密地包著,然後,她又把便服打成一個包袱,背在背上。這才再度出發。

一路上翻墻越壁上竄下跳,活像做賊,真要命。

想想景麒吧,清風徐來,金發輕揚,身影一晃,渺然無蹤……

“我要追蹤!”

歷經千辛萬苦,妖刀終於到了她手上。她試著集中意念讓刀身顯像,然而時光分分秒秒流逝而去,心亂如麻的她依然心亂如麻,紅色的刀身依然是一片雪亮純凈的紅,好像一塊凝固的血。

這是景麒的血嗎?

水刀沾了景麒的血,正如水裏摻了血,再也不能重歸無色透明。

她情不自禁地把嘴唇貼了上去。

鋒刃冰涼,沒有溫度,也沒有想象中的血腥氣。

她的眼前是熟悉的臥房陳設,也許是因為長時間地凝視妖刀,這些陳設也染上了血光似地,泛著紅。噢不,她此刻不在臥房,她正藏身在灌木叢裏。這是水刀映現的臥室影像啊。

那麽,景麒其實還在他倆的臥房裏?

他沒離開?

疑惑間,景麒的身影浮現了。

他籠著赤紗似的紅光,坐在案前,一臉焦躁地盯著水時計。

又出錯了。

她想。

她總是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顯像的時間和地點。

“您該安歇了。”

果然是那天晚上。辯論會前的晚上。她勤奮攻讀,他一次又一次催促她上床。

此時此刻,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,才能看出他是多麽的不耐煩,他對她的態度是那樣的生硬那樣的草率那樣的敷衍,而傻乎乎的她卻以為那是打情罵俏。

一滴水。

滴落在水中央。

蕩起了紅色的小小漣漪。

楞了一會兒,她才明白是自己哭了。

淚水接二連三地撞擊著刀身,影像越來越模糊,等到重新清晰起來的時候,場景已經起了變化。最初是深夜靜謐的金波宮全貌,然後是宏偉的建築群,一幢幢宮殿飛快地從眼前掠過,最後定格在廣德殿。原來他是去那裏了。陽子擦掉淚痕,細心地把鋒刃收了起來。

用水刀看下去無疑是最輕松的方式,但景象真偽難辨。她要去他的官署走一遭,親眼瞧瞧那裏發生了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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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德殿大堂稀稀落落點著燈燭,陽子小心翼翼地潛入其中。

令人意外的是,除了景麒,竟還有別的官吏在場。有人站著,有人坐著,有時交談,話題和內容都很普通,看來只是正常的加班。公務當真如此繁忙?陽子困惑地想,竟然忙到了不得不廢寢忘食的地步。他對她說的那些話不是托詞?而是事實?

不過他蒙蔽她的原因倒是不難理解了。正如先前那些勸阻她的衛士一樣,她也會強迫他臥床休息的。因為不想和她爭論又不肯放棄加班……想想也是,她以為她會看到什麽?謀反還是偷情?即使三更半夜溜出來,麒麟也不可能幹什麽壞事嘛。

官吏們陸續完成了手頭的工作,一一告退。最後殿內只剩下了勤勉過度的宰輔。陽子糾結地權衡著自己是否應該亮相,三更已過,是否應該把他揪回寢宮去睡覺。

在她遲疑的時候,景麒腳邊慢慢浮起了一個影子。

“您該用藥了。”

這是芥瑚的聲音。

“嗯。”

他並沒有像她猜想的那樣去和乳母討價還價,反而麻利地收好了文房四寶和各種卷宗。隨即走入隔壁的休憩處,脫了外衣在榻上坐了下來。

芥瑚捧著藥碗,默默地跟來跟去。

汕子像嵩裏一樣感情豐富。芥瑚卻像景麒一樣寡言少語,矜持得近乎淡漠。還有那個女孩子,鐘靈,陽子又聯想到了她身上。那也是個神色寡淡的人。

“臺輔……”

“嗯,我睡了。”

這個小小的房間本是供景麒日間休憩用的,家具不多,不過決不簡陋。陽子曾經和他在這裏度過愉快的一晚,但今晚和那一晚,相差又何止千萬裏。喝完藥他就躺下了,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存在。

很好,他睡了,沒做什麽特別的事。可是,這樣聽之任之沒問題嗎?有點奇怪不是嗎?

陽子站在榻前思潮起伏。

也許把他叫起來談談比較好?但已經這麽晚了,顯然應該讓他好好休息。她就這樣回寢殿去嗎?好像又不甘心。她可是費盡周折才追查到了這一步。

在月光下端詳他,總覺得他的臉色有一種異樣的蒼白,也不知是光線的問題還是她的心理作用。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,摩挲著那張楚楚可憐的臉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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